带刀侍卫景川

游戏人间四十年

第三章 碎玉无声

就在元寿离开的第二天,一大早我刚从松云楼二楼书斋添完九下来,想着小厨房给四爷炖着的粟米羊肉羹估计也差不多了,遂匆忙下楼。刚要出门便听到身后响动,佛堂门悠悠打开来。我还以为是四爷,旋身回望,一声四爷还未及出口,便瞥见一袭藏青朝袍衣角闪出,“这个时辰,怎会有外臣来?”我虽诧异还是赶忙退至一旁,埋首蹲身一福随便唤了声:“大人吉祥。”“起来吧。”随着头顶沙哑飘忽的一声,那人停也未停,提着朝袍一角缓步出了松云楼。我随之起身,将门帘微微挑起些许,望着眼前那人背后拖着的有些斑白的发辫,下台阶时不得不一直换同一条腿的步子,鼻子忽然一酸:这还是那个曾经丰神俊朗的八爷么!大半年未见如今虽依旧朝服加身,可境况却似乎比当年在广渠门外那一人一马,为我送行时的郁郁不得志还不如!雍正四年,雍正四年就要来了吗?恍恍然,我也不知自己就这么扶着门框伫立了多久,八爷那落寞的身影早已不见,仅余不知何时悠然飘落的一片碎玉。

身后两声极力压制的咳嗽传来,我手一抖,慌忙敛了神色回身,对上一对黯淡的双眸,眉间似拢非拢地审视着我,“四爷,”我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时候出来的,踌躇了一下选择忽视了他的眼神道,“还是传方太医吧。”“嗯”他这次竟然如此乖顺应了,眯眼揉着眉心转身往东暖阁边走边道:“早膳好了没?”我想着他如今咳嗽,那粟米羹估计是吃不得了,道:“本来做的羊肉粟米羹,还是给你下碗面吧?”“嗯……”他一屁股歪在南炕上,原本的似乎想说的什么也淹没在断续的呛咳中。我随手给他倒了盏茶搁在炕几上,看着他有气无力的闭眼斜倚着,眼下一片乌青,我一声轻叹溢出唇边,悄然退出来。

待我煮了碗鸡丝白菜面,方太医刚好开了方子正嘱咐苏培盛,见我来刚要一礼,“免了”我紧忙拦下问道:“皇上如何?”方太医神色稍显凝重,“皇上近日里操劳过度,是以寒邪侵肺,还是得好好修养为宜。”听他这样讲我心神稍稍松了松,道:“那就有劳您了。”送走方太医,我来到东暖阁,见此时四爷已经换上了常服袍,不免纳闷:“方太医不是要你好好休养来着?”他整了整马蹄袖坐到炕几边,随口问,“你不吃吗?”我着急只做了一碗,遂默然摇头。四爷也并未坚持,默默吃起来,边吃边道:“该给年家做的已经都做到了,鄂罗斯派来的萨瓦使团眼看也要抵京,哪有功夫。”“鄂罗斯使团?”我一时愣怔,试图搜索着现代时在历史书上了解到的有关此时的鄂罗斯相关的所有。吃完面,喝过药四爷的精神似乎也好了些,唤苏培盛进来问道:“张廷玉、隆科多他们到了吗?”“回皇上,他们早在勤政亲贤候着了。”苏培盛敛目垂手回道。“走吧。”四爷只手一撑炕沿起身。我赶紧取来银狐裘大氅披在了四爷肩上目送他出门,临走他忽而转身幽幽盯着我一瞬,丢下句:“前朝素来如此,你又何必……”我怎么了,我,杵在那儿,我一下子似乎辩无可辩。

气恼半晌,我这才回过神来:难道他是以为我是因八爷而吃不下?不过好像确实无甚胃口。算了,我让人撤了碗筷,来到他闭关数日的佛堂。正中供奉的这尊藏传的释迦牟尼佛像是当年圣祖爷册封五世班禅“额尔德尼”时活佛的回礼,据说是萨迦寺供奉多年的桑唐利马佛像的珍品。上完香,我就这样跪于佛前,望着佛祖那弯眉长目心里也逐渐平复空寂起来。藏传佛像素来庄严肃杀,难得有这尊佛像周身这样圆融通达之感。是以当年圣祖爷才特意将此佛像赐给了四爷吧。多年来每遇困境他总会如此长跪佛前,可又是何事竟让他这样都难以克制自己?怕绝非区区一个年氏而已啊。难道东北边境战火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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