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刀侍卫景川

游戏人间四十年

第五章 载戢干戈

茶宴毕,众人恭谨散去。四爷单独留下了十三和隆科多,以及图里琛。苏培盛见状随即遣散了侍立的一众宫人。而我在二楼实在无奈,不得门而出。只得安心收拾起了刚才用剩下的一应物什。楼下四爷先就两年前,图里琛写的《异域录》,详细问询了当初他从土尔扈特部返程途中,以及与俄罗斯西伯利亚总督会面时的一些见闻。后又就席间萨瓦之言与十三他们对于俄罗斯新任女王登基,和局势可能存在的种种变迁推论了一番。

我整理好东西,遂给自己也泡了盏茶,坐下来听图里琛讲这些异闻,权当听说书了。毕竟不管怎样,我所了解的彼得大帝,只是遥远国度的历史中,众多闪耀一时的人物而已。但从图里琛所讲的一些见闻及并未收录到书中的奇闻异事中,这个彼时的异国君王似乎鲜活了起来——十岁登基便被异母姐姐篡权,避居七年自建少年军才重新夺政。为富国强军,还曾乔装随使团亲赴西欧,回来后便开始在俄罗斯推行了全方位的改革。这才一举战胜瑞典,取得了波罗的海的入海口。然而一个有着如此建树的君王,终生却热衷于以海军中将自居。甚至在知天命的年纪居然还不顾自身病痛,跳海救人。这才导致了后来的撒手人寰。听到这儿,我一时难免也和楼下他们一样除了唏嘘,竟也找不出一个恰当的评价。然而转念一想,我又忍不住感慨:不亏是西方人的思维模式啊。一个如此精明强干的君王,居然在执政三十年后依然热血不减当年。

楼下言语声方歇,忽闻脚步响起,我不明所以,放下茶盏起身欲躲,定神细听后才知道,原来是四爷提步往二楼上来。四爷看见我兀自立于窗边,也没理会我投过去的疑惑眼神,绕过落地罩径直往中庭去了。我踌躇了一下,却未动。他则转眼间,提着平时摆在中庭条案上的百战刀又下了楼。我好奇地举步也凑到楼梯处,探头往下望。只见四爷重新走到宝座前,背对着十三他们,稍一用力抽刀出鞘。稍打量了一下,又重新收了进去。转身单手握住光滑锃亮的黑檀刀鞘,眼神始终流连在鎏金的刀格和加长的刀柄上,缓缓道:“此刀名唤‘百战’是当年,圣祖爷在我们几个兄弟第一次随他征讨噶尔丹时,亲自赐给朕的战刀。也算是随朕出生入死了。虽然此后朕从未出征,可每次只要再握住它,当年乌兰布通大战时的杀伐之声似乎依旧萦绕在朕耳边。朕念去年青海战事方歇,如今百姓正值休养生息之际,不欲再兴兵戎之乱。奈何近年鄂罗斯大势渐成,今萨瓦一众明为使团,实则伺机而动。图里琛,这刀今日朕就赐给你。你与隆科多,酌情处置鄂罗斯诸事吧。”他们二人一听,连忙一抖剑袖,朗声叩首道:“奴才,隆科多/图里琛,领旨谢恩!”韶景轩原本空旷,他们二人谢恩之声,一时回荡在中堂中,掷地有声。

是夜,四爷批完奏折又去了佛堂。我实在放心不下,想来想去炖了碗雪耳燕窝端着,站到了院子里。佛堂里四爷从《忏悔文》一路诵到《伽蓝赞》,而我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站到了三声磬响,然后适时地咳嗽起来。四爷听到了我的声音,终于从佛堂里开门出来,看我一眼,便往东厢去了。我随即跟上去道:“饿了吧,晚膳也没吃几口,我炖了雪耳燕窝,多少垫垫吧。”然后就一边强忍咳嗽,一边给他盛。他见状叹口气,接过碗去,自己边盛边吩咐门外当值的刘进忠把方太医给请来了。待得知只是偶感风寒,然后盯着我把方太医开的通宣理肺丸给吃了,这才拉着我要回茹古堂。我有些迟疑道:“要不你今日就歇在这边吧,好不容易好些了。别把病气过给你。”他却没听见似的,照样回去,稍做整理便躺下了。辗转反侧间忽而问我:“今儿初几了?”“刚好腊月初一。”我讷讷答道。他则不由得一叹:“今年不用开笔赐福,都忘了快过年了,又得祭太庙去了啊。”说完皱着眉头合上双眼。再没动作。我心知他想必还是忧心俄罗斯一事恐难以向列祖列宗交待,但如今这局势,他又能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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