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刀侍卫景川

游戏人间四十年

第十章 晨光熹微

待用过晚膳天都黑了,想想也没什么非回去不可的事情。于是我和四爷就决定今夜再次歇在玉兰苑了。待消息一传出,没多大会儿功夫苏培盛就捧着今日的折子赶了过来。跟着一起追来的居然还有一位叫楚宗的都统。四爷一听跟我匆匆打了招呼,就如当年一样去大和斋见人了。我一时间不明所以,因着明日怕是要起个大早赶回宫里,遂只叫来了随侍宫人简单梳洗了一下便躺下了。待我独自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后才想起来,这个楚宗莫不是是当时在西安见过的,那个负责看守老九的那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于是我披衣下地,推开窗望着角门的方向暗自挣扎要不要去大和斋打听一下情况。想来想去还只是叫守夜的宫人叫来了陈允。

我斜倚着东暖阁的软塌,不觉间将手里握着的《钦定大清律》撂在了裹着的锦被上,抬手拢了拢肩头搭着的狐裘。望着面前画珐琅缠枝花卉三足薰炉里融融红光,反复回想着刚才陈允所言。半年前的密码信不算,如今老九居然又对传旨的楚宗口出妄言,嚷嚷要离世出家!这老九真的是要跟四爷顽抗到底了啊,玉檀竟也不好好劝阻。如今四爷要把他拘押回京,只怕真的是到了在劫难逃的时候了。届时真的要放任玉檀随他而去么?此次我虽然让陈允遣人届时于途中竭力照料,可······

我左思右想终究还是坐不住,掀了锦被来到书案前提笔写下了五柳先生的《归去来兮辞》中的: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舟遥遥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问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

待墨色稍干便匆匆折了,叫了守夜的宫人进来,问:“刚才陈总管让你以后跟着我,你叫什么啊?”眼前这个看起来胖乎乎憨憨的小姑娘垂头回道:“回晓姑姑,奴才叫采薇,伊尔根觉罗氏。”我听了颇有些意外道:“伊尔根觉罗?那可是正黄旗呢。”小姑娘却摇头:“回姑姑奴才老家在齐齐哈尔是旁支,正红旗。”我一听就知道这采薇想必该是十三从驻地带回来的包衣了。我最后在信封上写了玉檀二字,递给小姑娘让她交给陈允。然后就顺势在案前又坐了下去。思绪不觉似又飘忽起来。等再回神万字纹槛窗的明瓦都已经变得清透了。我瞥一眼书案上木楼嵌铜活日历座钟上,时针已经过了四点。于是缓缓起身活动一下早已疼痛不已的腰背,不得不承认果然还是上了年纪了啊。

许是听到了房里的动静,采薇轻轻在门口唤了一声“晓姑姑”。听我应了后便带着另外几个宫人,端着水盆等一应物什进来了。未几便梳洗完毕,众人才又悄然而出。我则扶着腰来回踱了几步,又来到门口,轻倚着门框掀帘子望着角门问:“皇上还在大和斋?”采薇此时已拿了外氅为我披了道:“回晓姑姑,是的。昨夜奴才回来前,陈总管说又来了好多大人,许是要变天呢。”我回首又问:“早膳可备了?”采薇再次点头。我便亲自带着她拎了食盒,往大和斋送过去。

正月里,日出之前正是最凛冽的时候,今儿个虽然没什么风,可周遭寒气直逼进了骨头缝儿里。没走几步路我的睫毛上已经挂上了了白霜。刚才我出来的急,没有带手炉,只好咬牙忍过了一阵接着一阵的寒颤。等我到大和斋门口,四爷刚好出门,身边苏培盛和陈允也一左一右出来。我迎面见他裹着紫貂大氅,面沉如水,眉间沟壑似又深了些,便把原本的话都咽了回去,只退后半步恭立一旁福身行礼,四爷脚步未停,只于我身侧路过时垂眸低低道:“正好一起回吧。”“是”我应了起身,一抬头,眼睛余光扫见大和斋呼呼啦啦居然还有人往外走。我暗道:还好今日只是批了件普通银鼠毛的外氅,这么想着不免又将帽兜往下拉了拉,裹紧了些,暗暗加紧脚步。东附门外原本那辆青毡马车依旧停着,我正犹豫,四爷忽然停下回头瞅了我一眼,我伸手接过采薇手里的食盒,一咬牙在众目睽睽下跟着他便钻了进去。刚坐定,我想着趁着马车没出宫门尚算稳当,赶紧端出清粥拿试毒牌试过,递向四爷道:“今日匆忙,你先将就着垫垫吧。”见他阖眼未言,我踌躇半晌,思量着要不要重新放回去,他反倒接了过去。我顺势要端小菜出来,他却摆手道:“喝两口得了,你也吃些。”说完便把空碗递还给我,继续闭眼靠了回去。我虽说无甚胃口,但看他神色,不想忤他意,也就着他的碗给自己盛了两勺喝了,原本周身笼着的寒气这才舒缓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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