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抱朴守拙
回去的路上耿氏鲜有地沉默，眼看到了葡萄院门口见我并没有邀请她进门的意思，忽而转身朝我就要跪，我抽出一手紧忙扶住了她的胳膊肘，拦下了道：“这是何苦！”耿氏嘴唇抿了又抿，最后只红着眼眶挤出来句：“姐姐，我……”我紧了紧拉着她的双手缓缓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高于岸，流必湍之。抱朴守拙未尝不是安身立命之道。”“可是姐姐，你看皇上当时的脸色……”言语间耿氏似乎仍心有余悸。我又拍了拍她的手背，抽手出来，低声在她耳边低喃：“总比后来要好吧。”随后故意扬了声又道：“张起麟替本宫送裕嫔。慎思今儿本宫头疼，就跟马尔泰将军说明儿再见吧。”说完揉着太阳穴， 摆手示意不必延请太医，径直回茹古堂了。
武帐宴的第三日就是上元节了。一早我们又兴师动众浩浩荡荡地摆了銮驾回宫，祭拜完紫禁城的神佛殿、奉先殿、太庙等处之后用早膳才回圆明园。届时的圆明园已经装饰一新，园内各处均已安放上各式花灯，同时使用大量彩绸进行装饰，园林内的树木都被彩绸所覆盖，整一座皇家园林都“五彩斑斓”的。在九州清晏前早就用杉木杆扎成了一座“鳌山”上面挂满各式精巧的花灯。这些花灯既有内务府造办处所精制的各式御用花灯更有各省进京朝贺督抚带来的各种地方花灯。
我则趁着晚膳前歇晌的空档见了我阿玛和弟弟若安。他们来时刚巧听说我欠安的元寿和天申也还没走。元寿一见竟是郭罗玛法和舅舅分外亲切。又招呼着坐下，又给二人介绍天申的。我心下不免酸楚，若非当年把天申记在了耿氏名下，如今哪能他们祖孙相见都不能相认呢。看着他们祖孙四人言笑晏晏，我到底鼻头一酸湿了眼眶。天申瞥见了就更卖力一地耍起宝来。自己提起昨日他早早故意认输，原来是为了怕平日里根本吃不到的鲟鳇鱼等他比试完了就凉透了不好吃了。我顿时无语，破涕而笑。压下心头纷乱招呼着阿玛道：“阿玛离京多年，此时早已过晌，阿玛和弟弟在外面冻了一早上了，赶紧用碗爆肚羊杂汤垫垫吧。”看宫人端上来的热腾腾的爆肚羊杂汤，这次换我阿玛感慨起来:“想不到娘娘如今还记得，我当初就好这口儿啊”。于是谢过恩红着眼眶频频让若安尝尝。元寿见了道:“这可巧了，我刚好知道个专做爆肚儿的厨子。从前不知道郭罗玛法喜欢这口儿。不如明儿个我就给您府上送过去。”我阿玛赶紧婉拒，奈何元寿真心实意地坚持，也便收下了。
我们祖孙三代难得团聚是以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转眼座钟传来了四声报时声，我阿玛和若安起身告辞:“若安明日虽然就要启程回西北，我估摸着还可以在京城逗留些许时日。眼看时候也不早了，他日再进宫给娘娘请安吧！”我又嘱咐了若安几句便带着元寿天申起身亲自将二人送至茹古堂门外。看着阿玛迈开略微迟缓的步子，来到院子当中回身朝我摆手示意我回去的身影，我的眼泪到底还是没忍住。曾经那样一个健硕的武将啊，恍然将近二十年后终究也已迟暮之年了。
我抽出丝绢拭了滚落的泪珠。就着天申伸过来扶住我的手，转身回了屋。一冷一热间不免又掩嘴咳嗽起来。用力攥紧了天申的手，顺势倚着倒在了南炕的锦团上。又就着元寿递过来的枇杷雪梨汤润了润喉，我这才勉强止住了咳嗽。看着这两个孩子恭敬告辞，我再一次不免感慨，二十几年来我们一家人竟然也能如此团聚实在是要感谢上苍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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